“你为什么不笑呢？”

这句话即便是用寒暄的寻常语气问出来，也会吓我一跳，一闪而过烫在心头，也许是很细小无害的疤痕，但我从此还是在无聊的每一天里不断吐出来反刍。

这个问题真的很奇怪。

家里人好几次用它关心我的心情，很好，很贴心。虽然疑惑着为什么一定要笑，不得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的时候心情反而立刻就变差了。真麻烦，真无聊。有时候我想，为什么不能不以老照片那种沉默、安静的样子存在呢？也许是因为自己不笑的时候一副不开心、严肃和冷漠的模样吧，即便这就是我原本的样子。这种时候，除了笑没有什么办法。

他们像我讨好别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讨好我，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小公主不会生气的确信。

有时候所有人剑拔弩张，互相攻击，像野兽一样撕咬。然后忽然变脸色转过头来，向我露出同样的微笑。

“这可是为了你。”

“全都是为了你。”

所以我需要用微笑回馈。感觉愤怒，是不是在表达不被看到的抗议和被控制情绪的指责呢？为了不笑，我愿意躲在房间里，在听到所有的声音、闻到那些微妙的气味的情况下，假装听不到和不懂，以至于已丧失掉一些判断力。孤单地坐在书桌面前，这个噪音、争吵不得入内而自己具有特权的神圣之地。

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，我不知道自己已经不开心、生气了，露出了指责别人的表情。被戳破了，因此恼羞成怒。也就是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讨厌其他人。

笑也未必是礼貌，或许是合理而不可反驳的侮辱，那种可能性使我坐在最喜欢的秋千上僵硬着一双腿不敢放开姿态，即便只是可能。

前段时间妈妈打电话过来，看到我剪短些了的头发，说“你剪头发了”，然后露出那样一个微笑。怒火突然爆发可还来不及显露在脸上，转了一小圈就熄掉。我只能尴尬地承认。她的微笑保持着，直到电话挂断，就像其他许多人许多次地用舌头在神秘地指着什么的、故意掩盖什么的那种微笑，嵌进我的脑子里。

不禁会想，为什么用那种胜利者一般的微笑讽刺我呢？每次都是这样，又是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