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在浏览别人关于工作的种种意见、经历。无论怎么不敢正视自己的样子，不愿计量生活细节，现实也不会变成漂浮在半空的梦。仍然要吃饭、睡觉，要做一切具体而微的事。一个闲散的美梦，虽常常忘记，也将走到消散的尽头…还有一年就硕士毕业。我所希望的生活是怎样的，如果生活由每个一天组成？

想要解答这个问题，于是瞥了一眼现在所过的生活。

每天早晨醒来，第一件事是拿起手机检查和回复消息，让自己飘飘然重新踩回粘稠的现实。

被推向那些要去思考的一堆东西。为了不立刻将思绪投入进去，磨磨蹭蹭，慢悠悠地融化在别人的留言、笑话里。让紧张逐渐攀升，压力累积起来。那些奇形怪状的、硬邦邦的事情跳来跳去：再不做就不行了！紧赶慢赶地冲上去绞尽脑汁、应付了事。坐下，站起来，吃饭，坐下，站起来。途中不断看向右下角夹冒号的四位数字，一个整点、一个半点，巴望着宣告结束的钟声敲响。

没有钟声。

只是时间到了，紧接着又要面对自己出的题目。想要身材更好，瞪大眼睛看着手机上健身房的价格，尽管明明就趴在寝室地面的瑜伽垫上；想要读书，期待再次见到新内容，只是出于休养眼睛的理由忍不住迈开腿走出家门，忽略自己蠢蠢欲动的头脑以后就再也懒怠不动；想要休息，但连休息也心不在焉，一次又一次地受到引诱，摇晃在新鲜感和胡思乱想里。

每天都这么短，精力也十分有限，在失败警告当中唉声叹气，面对来自时间的考验露出不能理解的表情，最终带着这样的表情睡去。幻想毕业以后会找到“更加清闲的工作”，然后“把精力挪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上面去”。

把我“关”在办公室、寝室和图书馆里的不是别人，让我用羡慕的眼光看向天空的也不是别人。

我并不真是别人说的那样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只为了不那么“累”才假意如此，像什么都很烦的月岛莹，而这种“累”，甚至还不是客观存在。早前对今敏在书里展现出来的工作能量隐约感到害怕。因为他全神贯注，无论说了多少架在工作周围的工具、环境和人际关系，我想他全情投入到作品里了。与实验室里的同僚没有什么区别，不畏惧真实，调笑它们。

想做的事情比以前更多。

要提高效率，就意味着更加纯粹，纯粹意味着不漂浮。而这优哉游哉、迷醉的漂浮原来占据着我不多的半生。

害怕不再漂浮，和1900的感觉刚好相反吧？他在水上，但害怕漂浮，不愿意放弃自己。

那么我的“自己”在哪里？

确定无疑的答案始终就在面前。尽管定下的要求直至今天也没有真正一日完成过，但也从没有放弃过，像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。关于以后的规划也许不能一下子就完成，或者不能“完成”。可是只要每天向前走一点点，总是能够离得更近、变得更清晰。

外公不厌其烦地在电话里说：“你就朝着你自己的目标去奋斗吧。”我记着。但好像误解了他所希望的，以为那个目标就是在科学院里“功成名就”。或者是我误解了自己，认为正在被看不见的“社会”投射在身上的眼睛注视着，将心底积成的偏见自然而然视作阻碍。

然后，忽然意识到他原来从没有说过这个目标是什么，没有人说过。

我还是无法立刻回答未来、甚至只是一年以后的问题。但至少现在，在这个今天，我可以认认真真地审视以后，更加无情地批评头脑里暧昧不明的混乱，可以做得更好。